顧瑾瑜總覺得心神不寧。

繡花的時候紮了手，喝水差點嗆了，總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
一向寡言的陳媽媽，不聲不響地取來一枚銅錢，鄭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轉著圈，最後才慢慢停下來，綠蘿上前好奇道：“姑娘姑娘，是正面朝上呢！”

“正面朝上有什麽說法嗎？”青桐不解地看著陳媽媽。

陳媽媽細細端詳了一番，皺眉道：“姑娘，奴婢只能推算出，會應在一個火字上，最近院裏院外，還是要小心火燭的，廚房那邊，奴婢會照看著點的。”

“好，那就聽陳媽媽的，大家都小心點便是。”顧瑾瑜淡淡道，陳媽媽來了有些日子了，平日裏不多言不多語的，如今她這麽說，終究是有她的道理的。

眾人點頭道是。

阿桃匆匆掀簾走進來，急聲道：“姑娘姑娘，程家起火了，是程家！”

“程家起火了？”顧瑾瑜騰地起身問道，“什麽時候的事情？”

“奴婢剛剛看到半空騰起的黑煙，問了問焦四，焦四出去打聽了打聽，說是程家起火了呢！”阿桃比劃道，“好大的黑煙，咱們離這麽遠就能看見呢！”

顧瑾瑜臉色一沈，提著裙擺跑了出去。

“姑娘姑娘！”眾人也跟著往外跑。

果然，程家上空黑煙翻滾，迅速在半空四散開來，似乎要把整個天空遮住，顧瑾瑜心裏慌慌地，忙吩咐道：“阿桃，備車，我要去程家！”

“可是姑娘……”阿桃驚訝道，“他們家起火了，咱們還去幹嗎？”

“快去！”顧瑾瑜提著裙擺，一路小跑著往外走。

阿桃撒丫頭就跑。

焦四見顧瑾瑜神色焦慮，也不敢再問，跳上馬車，揚鞭朝程家駛去。

街上人來人往，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，議論紛紛。

都說程家這場大火來得蹊蹺。

顧瑾瑜趕到程家的時候，大火已經被撲滅了，濕漉漉的地上流淌著汙水，四處濃煙滾滾，半空彌漫著燒焦的味道，原本繁花錦簇，雕梁畫棟的程家已然變得面目全非，府上的下人都被蜷縮在一起，瑟瑟發抖，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程家燒成了一片火海，卻無能為力……

楚九正在大呼小叫地指揮五城兵馬司的人收拾物什，準備打道回府，見了顧瑾瑜，眼前一亮，忙顛顛地上前問安：“顧姑娘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
嘖嘖，世子前腳剛走，顧姑娘後腳就來了。

早知道就應該讓世子等一等嘛！

“莫婆婆呢，你看見莫婆婆了沒有？”顧瑾瑜自然顧不上跟楚九閑聊，踩著地上的泥濘，提著裙擺進了院子，火雖然已經滅了，但不時有瓦礫從屋頂上掉下來，慌得楚九忙跟在顧瑾瑜身後護衛，勸道：“顧姑娘，這裏還很危險，您還是留步吧，您有什麽吩咐，屬下效勞便是！”

眼看就要大婚了。

若是未來世子妃再有個磕磕碰碰的，那世子非得殺了他不可！

“楚九，快讓人幫忙找找莫婆婆，快去啊！”顧瑾瑜說著，快步走到那些下人面前，問道，“你們有沒有看到府上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婆婆，你們誰看到她了！”

眾人搖搖頭。

其中有個身材粗壯的婆子，抄著手，帶著哭腔道：“不敢瞞姑娘，今兒老夫人一起床就讓奴婢給她梳洗打扮，說是，說是要去頌風殿看老爺，然後，然後奴婢就什麽也不知道，醒來才發現府上起了火……”

一睜開眼睛，便是漫天的黑煙。

雖然沒有燒到她所在的院落，但熊熊燃燒的火苗還是讓她驚悚萬分，她從來沒見過燒得如此熱烈的大火！

頌風殿已然成了一片廢墟。

“莫婆婆……”顧瑾瑜跌跌撞撞地走到昔日威嚴壯麗的頌風殿面前，忍不住淚流滿面，她知道，她的莫婆婆已經不在了……

楚九領著人沖進了頌風殿。

不一會兒，悻悻地走到顧瑾瑜面前，搖搖頭：“姑娘，什麽都沒有了，起火前殿裏被人潑了酒，所以火勢才這麽大，就算有人，也都燒成灰燼了。”

“知道了，你忙你的去吧！”顧瑾瑜神色黯然道，“你不用管我，我只是想在這裏呆一會兒！”

“顧姑娘，除了程院使和莫婆婆，其他人並無傷亡。”楚九稟報道，“早在半個月前，程公子便陪著裴老夫人去了南直隸省親，府上的人口並不覆雜！”

顧瑾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。

又一輛馬車急急地在門口停了下來。

程嘉儀跳下馬車，腳步哀哀地進了院子，立刻哭倒在地：“爹，爹啊！”

妹妹沒了，母親沒了，現在父親也沒了。

都沒了！

身邊的婆子丫鬟也跟著擦著眼淚。

顧瑾瑜望著哀傷欲絕的程嘉儀，再一次淚流滿面，她不是哭程庭，而是在哭莫婆婆，恨自己竟然沒能早點來看看她，從此以後，世間再無莫清影！

走了，都走了!

程貴妃很快知道了程家的大火，她什麽也沒說，足足把自己關在屋裏一整天，不吃也不喝，臉色蒼白地嚇人，孝慶帝知道她心裏哀傷，荒天破地地收起丹藥，想去昭陽宮看她。

哪知，剛剛走出養心殿，便有天子衛密使來報：“齊王殿下在西北砍傷岑大將軍，起兵了！”

“孽障！”孝慶帝氣得摔了茶碗，咬牙切齒道，“一個一個的，這是都造反了啊！”

“父皇，兒臣願率軍迎戰！”秦王立刻上前啟奏。

孝慶帝扭頭仔細端詳了他一番，長嘆一聲，吩咐蘇公公道：“速傳楚騰父子覲見！”

此事他誰都信不過。

還得指望楚家才是。

楚騰和楚雲霆很快進了宮。

“元昭，還是你去吧！”孝慶帝斟酌再三，捏著眉頭道，“跟上次一樣，務必把他給我活捉回來！”

“皇上，京城有齊王殿下的內應，眼下臣正在緝拿當中，此時不宜離開京城。”楚雲霆如實道，“若無程家的這一場大火，想必京城早就風聲鶴唳了。”

“皇上，還是臣去吧！”楚騰抱拳道，“臣將禁軍一並交給他節制，有他護衛京城，皇上大可安心！”

來的時候，大長公主早就交代了。

此次萬萬不能讓元昭再去冒險了。

就是天塌下來，他下個月也是要完婚的。

“如此也好！”孝慶帝倒沒考慮這些，反正他們是父子，誰去也是一樣的，想了想，又道，“元昭啊，聽說顧三姑娘跟貴妃相交甚好，不如這樣，你讓她進宮陪貴妃住幾天吧！”

楚騰跟楚雲霆面面相覷。

皇上這是什麽意思？

難不成是不放心他們父子，要讓顧瑾瑜進宮當人質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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